

荒地新生记
连 峰
秋日的通渭县华家岭,山梁蜿蜒,远山如黛。晨雾尚未散尽,阳光已迫不及待地穿过云层,为起伏的山梁镀上一层金箔。村支书王福胜踩着露水走在田埂上,脚下的泥土松软湿润,散发着秋日特有的醇厚气息。
山梁层层叠叠,梯田的曲线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柔和。曾经刺目的黄褐色已被深沉的土黄取代,其间点缀着作物收割后留下的金黄色茬口,像大地精心编织的锦缎。几只麻雀在田埂边的酸刺丛中跳跃,啄食着橙得发亮的果实,叽叽喳喳的鸣叫让清晨的山野更显宁静。
“王检察官,你们来得正好!”王福胜远远看见那抹深蓝色的身影,便挥着手迎上去。他的胶鞋沾满了新鲜的泥土,裤脚被露水打湿了一大片,脸上却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喜悦。
王云龄和何睿奇走在刚刚收获过的田地里,脚下是新翻的泥土,还带着清晨的湿润。王福胜弯下腰,双手在松软的土里刨了几下,很快捧出一捧饱满的土豆。那些沾着新鲜泥土的块茎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,像刚从大地母亲怀里取出的珍宝。
“你瞧这土豆,长得多结实!”王福胜的声音里满是自豪,“去年这个时候,这里还是一片荒草,比人还高。野蒿、刺蓟长得密不透风,野兔都在里面做窝。”旁边地里的村民杨老汉弯腰拾起一棒遗落的苞谷,小心翼翼地拂去上面的泥土,像对待稀世珍宝,听见王福胜的话,他拄着锄头凑过来,脸上的皱纹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深邃:“可不是嘛!那时候这地荒得让人心疼。现在好了,地醒了,人心也暖了。”
远处的山坳里,最后几亩地正在收割。收割机的轰鸣声在山谷间回荡,惊起一群在田间觅食的野鸡。金色的苞谷秆成排倒下,饱满的棒子如流水般从收割机的尾部涌出。收割机过后,新翻的泥土在阳光下泛着深褐色的光泽,空气中弥漫着作物清香和泥土气息的独特混合。“这块地啊,就像个睡醒的孩子。”杨老汉望着忙碌的收割现场,眼里闪着光,“你好好待它,它就给你笑脸。今年这收成,比我们想的还要好。”
何睿奇蹲下身,抓起一把新翻的泥土,在掌心细细揉搓。泥土的湿润感和特殊气味让他若有所思。王云龄则走到地头那棵老槐树下,树影婆娑,斑驳的光影洒在她深蓝色的制服上。树下堆着刚收获的土豆,个个饱满圆润,在树荫下闪着温润的光。年初发出了撂荒地整治检察建议,今天,他们是来“回头看”的。
晌午时分,太阳升得老高,整个华家岭都沐浴在温暖的秋阳中。收割完的田地里,村民们正在捡拾遗漏的庄稼。孩子们跟在大人身后,把一棒棒金黄的苞谷装进竹篮,不时有欢快的笑声在山谷间回荡。“去年这时候,这里还静得让人心慌。”王福胜指着眼前丰收的景象,“现在你们听,这笑声多好听!地有了收成,人就有了盼头。”
华家岭镇镇长的身影出现在田埂那头,他踩着收割后留下的茬口走来,脸上带着笑意:“检察官同志,你们看这土地,现在可是真的活过来了!老百姓看到了希望,明年不用我们催,自己就抢着要种了。”
傍晚时分,夕阳给山梁披上了橘红色的外衣。收割完毕的田地里,茬口整齐地排列着,像大地的五线谱。几堆金黄的苞谷棒堆在地头,在夕阳下闪着温暖的光。村民李建国坐在一堆苞谷袋子上,抽着旱烟,眯眼望着这片刚刚收获的土地。烟圈在夕阳中缓缓上升,他的眼神安详而满足。“这地啊,你真心待它,它绝不亏待你。”老人的声音在晚风中格外清晰,“看着这些被叫醒的土地,长出这么喜人的庄稼,我这心里比喝了蜜还甜。”
暮色渐浓,山风带来了寒意,却吹不散田野间洋溢的喜悦。新翻的泥土气息在晚风中格外浓郁,仿佛在诉说着这片土地重获新生的故事。远处村庄里,炊烟袅袅升起,与暮霭交融在一起。
王云龄站在田埂上,望着这片刚刚经历丰收的土地。在她的检察生涯中,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,真切地感受到工作的价值。这份价值,就藏在这沉甸甸的土豆里,藏在这金灿灿的苞谷中,藏在老乡们脸上绽放的笑容间。
当最后一辆运粮食的拖拉机驶回村里,月光已经洒满了华家岭的层层梯田。新翻的土地在月光下泛着银灰色的光泽,静静地等待着冬雪的覆盖,等待着来年春天的新生。
山风掠过收获后的田野,带着泥土的醇厚和苞谷杆茬的清香,吹向远方更高的山梁。那风里,深深烙印下生命轮回的轨迹,诉说着一个关于土地新生的故事。